《一方廉砖，或人生航船的压舱石》

王太贵

1

成为方砖之前，我曾经把白雪和雨水

视为父母，当断壁与残垣，暴露的骨骼已破碎

我依然恪守内心的方正，那法度和规则

沿着匠人的目光，压住愧怍的想法

莲出淤泥，砖颂春秋，我愿意奉上方正

且廉洁的砚台，让一支笔，为百姓代言

替良心说话，磨砚的手，与执笔的手

同为右手，只是一块砖不曾开口说话

它给予的沉默，让多少说教和文字羞愧

三百块砖砚，足以压住人间辽阔的沧桑

我只取一枚，悬于心坎上

只用于济世，或独醒

2

取土、和泥、制坯、入窑，一块砖承受

水与火之后，方能树起一堵堵墙壁

当往这块砖里添进廉和俭的元素后

一块方砖，就会成为内心深处的惊堂木

它沉默，让一部分泥土为信念加固

它静止，把端谨的思考，传递给墙上的图画

没有什么，比一块廉砖，更能让人心倾慕

当大雪落满宅邸，虚构的世界

因为一块块方砖，而产生线条分明的格局

扪心自问的人，用一阕慎独慎行慎言的格律

框定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豪迈步伐

3

一片废墟，见证为官数十载的两袖清风

一块砖砚，方寸之地，好与子孙耕种

纸上，一朵莲花的暗香，让文字延续千年

痴迷于砖砚，却不为砖砚所累，廉官陆增祥

静坐书斋，手抚砖砚，内心却在回味父母的教诲

一块砖复原的尺寸，远远没有光芒耀眼

无字，但字字玑珠

仁义理智信，那坍塌的院落里

每一株蒿草，都顶着亮晶晶的露珠

一块砖镇住的宣纸，写满了祖训和清廉

4

船的吃水线有多深，我的廉洁之心

就有多深，那些砖头和石块，像秤砣

在陆增祥的心中，为天地社稷掂出重量

清风荡开，不是所有的海浪都可以勾画

妩媚的线条，在太仓，我手握一块廉砖

试图压住卷飞的白云，以及一群大雁的修行

握住砖石，想将记忆之外的东西透支

比如耕读世家，比如洁身自好

一块廉砖恪守的美学，在我低头的瞬间

有了清晰而醒目的答案

5

方寸之间，天和地有了秩序

一半废墟，一半厅堂

月光并不偏袒，雨水也不偏袒

案牍之外，我爱上的砖砚，让我的视野

开阔了许多。从一册经书中，领悟真理

于一块砖砚里，我窥见时光的刻度

淤泥裹不住莲香，把一块砖翻过来

被历史动过手脚的土地，留下一块

方正的痕迹，一枚砖秉承的姿势

永远不为风雪所动容，废墟萋萋

我的俸禄，足够兑换一场皎皎月华

6

用粮食换古砖，以清廉赢民心

搜集残砖断瓦，每一次与大地亲近时

都会深深俯下身子，痴迷于石砖

却从不为一块石砖而累，以廉养心

心清身泰，一行诗的尺度，应该和拍于

一块廉砖的平仄，雁阵飞过后

柔美的声音，甚至让落日沉醉

只需一块廉砖，我要的季节便春暖花开

不惧碾压、风雨和火焰，

我的廉俭，可与群山坐而论道

我的方正，让时间松开攥紧的手

7

心正如砖，我不止一次在警钟声里

听见母亲的叨唠，名利、道德和气节

孰轻孰重？自有分寸，夙夜在公的药性

得益于一剂严以用权的良方，规则和制度

砖的正反两面，乃铭记于心的药引

心怀敬畏的人，小心翼翼地克制着欲望

面对一枚威严的廉砖，心灵的尺度

必须与砖的尺度一样，清清白白

上阕描写廉洁，千里烟波浩然长存

下阕叙述方正，草长莺飞整纪肃纲

8

一块廉砖，让我的思绪平静下来

从不弯曲自己，哪怕是火焰和冰霜

襟怀坦白的往事，搁浅在记忆的钟摆上

我内心向善，把莲养在心间，并彼此呵护

就像一颗心，缱绻另一颗心

一片涟漪，娉婷另一片涟漪

枯萎的行程上，人心惶惶，谁吞食了太多的

虚荣和私欲，谁就会在坍塌的信仰里倒下

廉砖无繁体，没有音译，也不需注解

它像压舱石，让廉俭者的人生航船

乘风破浪，追逐远方坦荡而光明的行程